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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5章 益发心浮气躁
  三少几是同时省悟,才有韩雪提问、三人换眼色之举。聂雨蹙眉转头。“老四吃里扒外心向外人,宫主怎不甩他耳光?”沐云,遂不敢再说。

 “典卫大人。”韩雪没理他俩,屈指轻叩桌沿,长长吐了口气。这是他自与耿照结以来,头一次以官衔称呼他,既是郑重,亦分了亲疏。

 “敝宫的魏先长老之于我等,如师如父,恩重难报,莫三则是手足之亲,我幼时蒙他相救,没死在飞雨峰之上,才能坐在这里同大人说话。

 “先长老非大人生养父母,莫殊非大人亲手足,我等之心大人不知,非大人之过。只是这样的同盟,貌合神离,不结也罢。大人曾对我风云峡施以援手,这份恩情,我未曾或忘。

 这样罢,对付那灰袍怪客,阵法确实对症,我派聂二助大人一回,以备不时之需。”“…我干!”“…掌嘴。”“属下遵命。”

 聂雨是耿照的第二道防线,万一殷横野动起手来,只有聂二独步天下的阵法能挡上一挡,为众人争取撤退的时间。在不能尽起可用之兵、以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聂二公子该是最经济实惠、短小干的一支奇兵。

 聂雨虽不在车上,沿途却细心留下记号,耿照一路追索,直到百品堂的曲水竹篱外,见土屋间横七竖八倒卧着尸体,清一是谷中弟子装束,地面散落的却是蛇矛、镋钯、三尖两刃刀之,竟无一柄长剑。

 死者多是青壮汉子,与秋水亭多数弟子的形容、年岁皆不相类,致死的伤痕全是要害部位的细扁血,自是聂雨的命筹所致。

 百品堂前半部付之一炬,牌匾既毁,耿照也不知此间何地。熔兵火劲的异常高热,使木构瞬间炭化,连火头都没点起来,风里焦味甚重,却没起多少烧烟,须走近曲水篱笆之前,才能约略看见。

 难怪谷外弟子无人返回察看,耿照心想,小心踩着温热余烬,甫入天井,赫见一人倒在檐柱下,死不瞑目,竟是聂雨!“…聂二侠!”耿照肝胆俱裂,忙扶起青年半身,但觉触手寒凉,已然死透。

 聂雨屡对他出言不逊,敌防甚重,耿照对其阵法造诣却极佩服,料想再怎么凶险,聂二总能自保无虞,谁知惨绝于此,怎生向韩宫主、沐四公子代?

 他既痛且悔,抬见天井中央,一人怀抱焦尸喃喃自语,披头散发,口溢鲜红,心死如颓的模样,怎么都无法与目光如实剑的萧老台丞联想在一块儿。定睛再看,才确定是他。更骇人的是,老人怀里残缺不全的焦尸,面目依稀可辨,耿照对那位敦厚的谈大人颇有好感,熔兵手更是绝学,顿生凄茫,举目无措:“怎地…怎地全都死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眼前所见,仿佛活生生的恶梦复苏。若掐下大腿能醒,少年愿付出一切代价,换回平凡日常,人事尽皆如旧。

 他抱起聂雨的尸身,不知是恍惚太过,抑或惊恸未甫,只觉入手甚沉,远超其身量,踉跄退了两步,跌坐于檐柱础石上,直到一抹异样掠过心头,迟了片刻,才意识到是杀气。间锐痛,抱尸向前跃开。

 回见一人持半截断剑,白衣血染,披发黏灰,原本仙风道骨的高人派头已然无存,冷面如恶鬼般铁青,微带一丝诧异与不甘,似想不通少年是如何躲过偷袭。

 “…南宫损!”耿照切齿咬牙,南宫损却没给他弃尸的时间,剑复来。少年腔怒火正无处,抬腿一蹴,半截焦木飞起,“轰!”撞倒了大半间残构,牵动新创,渲开大片红渍。

 南宫损料不到他神功如斯,狼狈避开,微一丝惧。偷袭既未得手,本该扬长而去,然而百品堂几近全毁,虽说多数是巧手临摹的赝品,要再一间百品堂撑场搞钱,毕竟不易。

 南宫损急于立功,望先生惠赐什么宝物,略补所失。理智与贪婪的拉扯不过一瞬,剑又至。

 “台丞…台丞!”耿照焦急连唤,萧谏纸兀那出神,并未搭理。适才一脚虽震慑了南宫损,却担心贼人乘虚而入,耿照未敢上前搦战,抱着尸身挡在萧谏纸身前。南宫损心念电转:“他不知先生有令,须留萧谏纸性命。”

 断剑如电,俱往萧谏纸身上招呼,改采全无守招的拚命打法。耿照双手不得自由,全靠身法腾挪,又须守护失神的萧老台丞,处境实不容乐观。

 况且南宫损出手并非声势烜赫、华而不实一类,却是方位刁钻,分毫拿捏极其毒辣,舍弃守势后,更加锐不可当。少年本想分心为二,遁入虚识复刻些“蝎尾蛇鞭腿”或“虎履剑”的招数来应付,谁知一连避过几招,忽觉南宫损的路数莫名地容易预测,起初以为了好运,侥幸猜中而已,看到后来却能抢先一步避开,甚至迳自踢飞庭石折木,提前一霎送至南宫损的移动路径,得他差点自行撞上,绕着烧剩的木构废墟窜高伏低,暗呼门,才知他这七玄盟主不是空心摆饰。以岳宸风大能,尚且要靠“九霄辟神丹”方能镇住五岛,七玄一干妖魔鬼怪如蚔狩云、南冥恶佛,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

 甘奉此子为主,耿照若练有什么读心慑魂的术,那是半点也不奇怪。这个黑锅,耿照背得不可为之不冤。

 “兵圣”南宫损之所以处处受到掣肘,问题却是出在他自己身上。南宫损出身武儒支脉,祖上既无显赫来历,自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家传武学,少年时在几处小势力间辗转,拜无明师求无奇技,眼看就是个庸碌已终的命。后经殷横野点拨,在儒门传甚广的“存物刀”、“惠工指”两门基础武学痛下苦工。

 终于练出寻隙破敌的犀利手眼,算得是隐圣的半个徒弟。没曾想耿照在三乘论法大会上,从“文舞钧天”邵咸尊处习得三易九诀。

 三易九诀是《道器离合剑》的根本,此一绝学据称是邵咸尊自创,其实他当年为隐圣所救,收容养伤之际,因殷横野不授他半点武功,却任他在邙山轩庐自由走动,邵咸尊遂偷阅《道义光明指》秘笈,盗取其中所论,改名《道器离合剑》。

 惠工指、存物刀若是锐眼破招的入门基础,道义光明指便是这一派理论的至高巅峰,南宫损恃以抢攻,直是提水灌龙王庙,自己不知道自己丑。耿照不明所以,然而以三易九诀心法瞧去,南宫损的路数一览无遗,随便都能往后猜他个十来步,竟是八九不离十。

 但进攻耿照的虽招招落空,老台丞却是动也不动的泥塑菩萨,就算耿照亲耳听殷老贼下了“不能伤他”之令,亦不能眼睁睁放南宫损对老人刀剑相向,以肩臂身躯硬接剑锋。所幸南宫损剑式易于预测,利刃着体瞬间,耿照迳以“蜗角极争”之法避过,或仗护身真气震偏。

 南宫损将他衣衫刺得千疮百孔,如乞丐鹑衣般,就是不见皮裂血出,还以为他练有金甲绝,不由心惊:“我以为岳宸风已是当世奇才,怎…怎地有他这样的怪胎?”

 抢攻的一方运剑如电,犀利无匹,然而却没什么卵用,胜似剑舞。闪躲的一方说不上章法,就是怎么都不会受伤,一出腿就是摧木飞石,轰隆呼啸,剧烈地改变了现场地貌。

 双方绕着萧谏纸进进退退,半天都没见血,到底是谁在打、谁在闪,谁占优谁执劣,一时还真不好说。斗片刻,南宫损被他腿风一带,痛辣难当,几乎立身不稳,益发心浮气躁,恶念陡生:“小子不肯放落尸身,倒可利用。” m.Hup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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