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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4章 本能地一抬头
  等到整张椅子都坏了,你说我这算修呢,还是重新做一张?先说好,我做不了一张新椅子,你得找神仙。”鹿别驾沉半晌,蓦地抬起乌眸,异光炯炯。“须得何等样人,才能供清儿…替换?”“男先于女,亲先于疏,父子先于兄弟。”

 见他面色一黯,员外郎似的白胖医者以书击掌,施施然道:“都没有?这么该死。再求余次,同修一门内功的师父、师兄弟,多来几个试试,看有没合用的。

 内功变化百骸,真鹄山一脉乃玄门正宗,效果当不恶。旁门左道,未必有这等方便法门。”鹿别驾的脸色连变几回,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倒不是他与诸弟子谊厚,料想杀取用的“扶手”十有八九没命,挑个无关痛的怕内功不济事,派不上用场。

 谈得上武学修为的,多半是亲信心腹,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折了哪个都觉不妥,故而沉再三。伊黄粱轻拂几案。

 “我瞧方才断腿的合适。内功起码要到他那样,才算可用之材,少了三年五载一点灵光,剐头猪还顶用些,起码足。”

 苏彦升如非心腹,遍数紫星观中,鹿别驾再无亲信可言。不幸的是,第二代弟子之中,虽有几个刀法剑术不错的,说到内功修为,无出彦升其右者。

 若连他也只是勉强堪用,扣掉苏彦升,实数不出几个人来。鹿别驾犹豫片刻,终于父子血亲战胜师徒之情,和声道:“大夫既如是说,便留此子与大夫,照看小侄起居。”

 “行。”伊黄粱也不废话,略一思索,又补几句:“你挑几名武功高,或身子健壮的,在谷外搭棚暂住,以备不时之需。要缺了什么料,一时找不了你。”

 鹿别驾不以君子自居,摘下正道七大派的光环,他平生所杀之人、凌辱过的女子,私下了结的怨仇、为求上位所使的城府心计等,怕不是随便哪个派魔头能比得。

 万料不到,此生最冷血、最泯灭人的一番话,却是在活人无数的杏坛圣地一梦谷中,与人称“岐圣”的伊黄粱说来,深谬之余,复觉心惊,半天才省起伊黄粱的话意,脸面倏冷,轻声道:“本座哪儿也不去,自于谷外结庐,待小侄愈可,再偕与大夫相谢。”

 嘴角扬弧,几被乌瞳占的大眼中却无笑意,令人不寒而栗。“所以我活宰你的弟子时,你坚持在场?”

 伊黄粱嗤笑着,摔落书卷。“别的不说,万一治上三年五载,你也在这里傻等么?不信我,便把你侄儿带回去,趁早死心,两不耽误。“你要生龙活虎的侄儿,我能给你一个。但疗程中,你的好侄儿呼疼了、坚持不了了,要闹要走,你依是不依?

 依他,大罗金仙都没得治,届时你是要怪我庸医误人、空口白话,还是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鹿别驾语,眼神依旧迫人,丝毫不让。伊大夫应付过太多病人家属,早看透他强加掩饰的动摇,慢条斯理道:“除那晚你见过的雪贞,连方才那药僮,也是病人。他双手的经脉被毁,肌萎缩多年,经我换脉接续,你可曾看出异状?”

 此番晤谈毫无悬念,终以鹿别驾率众离去作结,命六名弟子驻扎谷外,连同谷里的苏彦升,一共七人。被留下的六人牢腹。一梦谷荒僻,周遭既没有市镇繁华,自也无风月连处,嗅无脂粉食不甘味,这要在真鹄山上,差不多就是思过崖的生活。

 若非那绝少妇雪贞有些盼头,这几人莫不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才遭如此严惩。也难怪是傍晚,当乡人们收工返家,顺道来唤一名弟子覃彦昌入谷时,覃彦昌抓耳挠腮、喜不自胜的模样,可把五名同伴给气坏了。这小子是了什么好运,竟能一亲芳泽!“苏师兄!你…你怎么给成了这样?”

 覃彦昌没能高兴太久。他大摇大摆进入一梦谷,心都是雪贞人的模样,等待他的却是脚踝裹起的苏彦升,不瞠目结舌。苏彦升瘫入胡,面色灰败,也不理人。那白白胖胖的“岐圣”伊黄粱脸不豫,对覃彦昌道:“把他给我出去!死样活气的,瞧着心烦。”

 拈起纸阄往屋角一扔,没好气道:“你跟着去!别让他们山谷跑。到了花房,按方处置。”覃彦昌暗忖:“他同谁说话?”

 见一抹细小身影浮出,心头“喀登”一震,以为是那魂牵梦系的美妇雪贞,却是张生面孔,鼻梁秀、下颔尖尖,虽非雪贞,一般的明无俦。全身的血尚不及涌至裆间,忽见“她”喉间凸出,上一抹淡青,心中大骂:“他妈的,是个兔儿爷!装什么女人?呸!”

 他堂堂九尺男儿,只好女,师兄弟里虽有但看脸蛋不问雌雄的,覃彦昌可不是那种垃圾脾胃。

 见童子一言不发,拾起纸阄,闷着头往外走,赶紧去搀苏彦升。苏彦升烂泥一般,半点气力不肯使,好不容易起身,连迈步也懒,整个人软绵绵挂在他身上。覃彦昌半拖半扛,勉强跟上,本想藉机溜去寻那雪贞,看有无机会一亲芳泽。

 拖入厢房时,累出一身的汗,哪还有半分猎的兴致?“姓苏的,叫你一声‘师兄’,是给你面子,此间更无旁人,少给老子摆师兄派头!”

 他将苏彦升“砰”的往榻上一掼,滑入椅中抹汗吁,切齿横眉。苏彦升表现失常,被师尊断了两枚大牙,鹿别驾溢于言表的嫌恶,众弟子全看在眼里,心知苏彦升的好日子到头了,风水轮转,指不定这大师兄之位,便要落在自己头上。

 尽管师尊神色不善,人人皆极力表现,一反日常的敷衍避责、违。当覃彦昌听到自己同苏彦升一块被留下,心底那份凉,堪比生死簿上有名。

 所幸一看,被指派的是身手最好的几个,料想鹿师弟乃师尊心头,不得已留于此间,派些好手照拂,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稍感安慰。瞧苏彦升的脚,明白其滞留原是另一桩“不得已”并不是师尊有意为之,恶向胆边生,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苏彦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覃彦昌心中冷笑,想来方长,不急着炮制他,回神才觉室馨香,馥郁至极。

 这间厢房突出于水渠之上,水风入窗,掀动纱帘,气味理当留之不住。香气之所以如此浓厚,盖因几柜上摆花束,桃花、杏花、杜鹃,野牡丹、桔梗兰、山月桃…

 连枝拔叶,含苞带,斜剪的细锐枝底出浅润的草木茎,俱都是新鲜截下。房间正中央,搁着一条低矮的乌木长几,几上散置着金错剪、剑山、白瓷浅缸等。

 覃彦昌不识花艺道具,见几上摊着一本图册,白纸之上,以五勾勒出花形贮器,十分风雅,心念一动:“莫非…这儿本是女子闺房?”环视房中描金绣屏、藕纱帘幔,越看越像,连墙上挂的绯鞘眉刀,瞧着都像女子所用。

 覃彦昌仗有武功,肆无忌惮,信手摘刀把玩,想像雪贞也曾伸出白晰玉指,握住包覆鲛皮的圆润刀柄,留下她肌肤的润香气,就像握住男人的…

 不觉面红耳赤,连刀带鞘一指童子,笑道:“喂,雪贞夫人在哪儿?唤来老子瞧瞧…莫不是在洗浴?”想起那尤物体、温泉水滑洗凝脂的香情景,间当真硬如烧火一般。

 阿傻听不见他叫唤,只按大夫吩咐,打开纸阄,片刻抬头,寂静无波的眼眸扫过周遭,略一思索,作势将纸条递去。

 “…给我的?”覃彦昌微愣,扛着眉刀趋前接过,大声诵读:“待他读罢,与汝四目相接,再行杀之。不许逃,不许…”最末一个“放”字还未出口,饶以他枝大叶,也明白过来,本能地一抬头,心中忽道:“…可惜!” M.hUp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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