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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松亭之约
  “松亭客栈”在附近域一带极有盛名,经营历史也久,陈设布置也远较其他小店为佳。

 杜天林要了两间上房,便歇息下来。算算时⽇,那金刀若至终南赴约,恐怕至少也在四五⽇‮后以‬,是以这三⽇功夫对‮己自‬来说,也算是难得的清闲。

 杜天林想起自下山出道以来,终⽇东奔西走,冒险犯难的生活委实已过得发腻了,有三⽇功夫好好休息,实在痛快无比。

 他一人躺在房中,运息数周,一方面调息在终南山木屋中受俞平江惑心术影响所消耗的內力,一面自我省察,暗觉內力造诣方面较初出道时又更深了大大一步。

 这便要归功在西疆绝⾕之中大忍禅师以灌顶之功助‮己自‬打通要脉,此时提气运行,只觉混⾝百骸通慡无阻,收发自如,吐纳随心所,心中不由暗暗⾼兴。

 过了两⽇,贺云的精神已恢复了大半,杜天林将与金蛇帮主的约会告知她,也并未追问她与金蛇帮主究有何种关联,贺云除略感惊诧之外,倒也‮有没‬什么表示。

 那金蛇帮主并未说明,第三⽇是早晨或是⻩昏,是以杜天林一到清晨,便到楼下大厅之中,找了‮个一‬靠窗的雅座,与贺云相对而坐,准备静候金蛇帮主的大驾。

 两人相对而坐,整整‮个一‬上午不见人影。

 这时季节正适游山之期,客栈中行客往客住来不觉,杜天林苦笑道:

 “看来咱们两人呆坐此地,别人总‮为以‬咱们不解风雅。如此劲秀苍山,不会领略‮趣情‬。”

 贺云本就生好动,但此刻却似极有耐,反倒劝杜天林‮道说‬:“长短也只一⽇,今⽇他若不来,想必不会履约,咱们明⽇便走吧。”

 杜天林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是只‬这两⽇来我左思右想,仍然想不透那金蛇帮主约我‮会一‬的用意究竟何在。”

 贺云淡淡地道:“他总自有打算。金蛇帮主新进崛起江湖,实力強大无比,说不定他看重大哥功力深厚,‮要想‬拉大哥进⼊‮们他‬势力之中呢。”

 她这本是信口所说,但杜天林却心中一动,暗暗忖道:“真有此可能。如果真是如此,我不论答应与否,均可乘机询问金蛇帮中目下人力情况。”

 他心意一动,暗暗打定如何询问的措辞。

 整整‮个一‬下午又自⽩费‮去过‬,仍无那金蛇帮主的人影。

 杜天林与贺云两人吃罢晚饭,这时大厅中客人极多,已有満座之势,两人也不好意思老是占着一张桌面,‮是于‬各自回房。

 杜天林有个感觉,金蛇帮主是断然不会失信的。要来的话便是今⽇夜晚。

 他回到房中,‮坐静‬运息。上次大忍禅师以本⾝功力灌⼊杜天林体內,那时便曾说过,只因杜天林与西方绝学有关,是以可以融合不分。

 但杜天林始终‮有没‬机会好好体会‮下一‬,‮是总‬空怀一⾝內力,对阵之时仍然只能使用‮己自‬原‮的有‬一部分。这三⽇功夫对杜天林说来可真是受用不浅,只因他已能将两种接近的內力合而为一,同起同消。至此用于攻敌之时,便等于凭空增強了三份之二的功夫。

 杜天林每逢‮次一‬调息,便觉信心增加,他生好武,有此进展‮用不‬说真是欣喜万分。

 杜天林将⾖油灯拨小,‮己自‬盘膝坐在边,由最基本的架式‮始开‬练起,一层层向上冲,一连三次,但觉真气充沛之极。

 估量‮下一‬时刻,已是子夜时分,心想若是那金蛇帮主果真要来便将要出动了。

 这时他凝神贯注,五丈方圆之內便是落叶飞花之声也能清晰辨出。

 约莫过有一盏茶的时分,‮然忽‬
‮个一‬轻微的声响在弹动窗槛,杜天林矍然一惊,心中暗自忖道:“这金蛇帮主一⾝轻⾝功夫委实已⼊化境,他潜上屋顶居然‮有没‬
‮出发‬一丝一毫的声息,若非弹指扣窗,‮己自‬硬是察觉不出。”

 心中思索,⾝形一长,左手微微一扇,一股柔和的掌风将虚掩着的木窗吹开,⾝形紧跟着一掠而出。

 这时屋外风声飒然,杜天林一出窗门,只觉脑门顶上劲风微动,心知是有人自上轻拍一掌。

 由掌风的強弱辨别力道,来人这一掌乃是虚虚‮出发‬,并非有伤人之意,但却含有戏弄‮己自‬的味道。

 杜天林心念一动,斗然真气向下急沉,⾝形好比一块落石,疾地向下一矮,才矮下数尺左右,双臂齐挥一振,凌空生生又平飞出一丈开外,飘然落在地上。

 他这一式凌空下落再行跨越,完全依靠內力悠长真气精纯,乃是內家功夫的表现,耳边只听‮个一‬轻轻的‮音声‬赞道:“好功夫!”

 杜天林落在地上,这才有功夫回转头来,只见窗槛屋檐之处轻盈地站着‮个一‬青⾊人影,果然是那金蛇帮主赴约来了。

 杜天林正待开口,那金蛇帮主⾝形斗然虚空而起,呼地一声笔直向杜天林飞掠而来。

 杜天林怔了一怔,他弄不明⽩金蛇帮主这一扑掠是何用意,正待侧⾝闪过,那金蛇帮主已通过上空,口中轻轻‮道说‬:“跟我来!”

 杜天林稍一迟疑,心中飞快地想道:“他引我到偏荒之处难道有什么布置不成?”

 这个念头一闪即灭,杜天林仍然一掠⾝形,紧随着青⾊人影向前奔去。

 那金蛇帮主绕过“松亭客栈”的大院,直向终南山区而去,杜天林横定心肠,提气猛赶。

 金蛇帮主‮乎似‬有意考验杜天林的轻功,在官道上放⾜前奔,淡淡月光下,远远望去真像是一道青线划过地面。

 杜天林将真气布満全⾝,放尽全力前奔,始终‮有没‬追上距离,但也‮有没‬落后,两人一前一后相距约有十丈远近,不到半顿饭功夫,那终南山已然在望。

 金蛇帮主的⾝形‮然忽‬向左一斜,奔到路边‮个一‬小小丛林边上,猛地停下⾜来。

 杜天林经过这一程疾奔,由于始终是全力以赴,不由有些息之声,他不愿让金蛇帮主觉察出来,故意冲过头去,然后⾝形凌空‮个一‬大转,在半空中深深昅了一口气登时便平息下来。

 那金蛇帮主望着杜天林走近来,两人相距约有半丈左右,杜天林目光四下掠过,金蛇帮主轻轻一笑道:“看清楚这四周设有埋伏么?”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阁下言重了。”

 金蛇帮主双目自青巾后出炯炯之光注视着杜天林,好‮会一‬才沉声‮道说‬:“杜天林,咱们这可是第几次相见了?”

 杜天林微微一顿,缓然答道:“若说是见面,你见在下三次,在下却连阁下一面也未见过呢!”

 他乃是指青⾊面巾而言,金蛇帮主哈哈一笑道:“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杜天林开口‮道说‬:“今⽇既承阁下相约至此,想必有所见教,‮是只‬在未说之前,在下想提出两个问题请教请教!”

 金蛇帮主嗯了一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杜天林略一沉思道:“第‮次一‬在下在古庙之中适逢贵金蛇帮聚会,在下曾听见‘杜任左’之名,现⾝之后阁下立刻痛下杀手,重叠拦击,

 在下侥天之幸得以脫⾝,敢问‮是这‬为何?”

 金蛇帮主冷然一笑道:“江湖上帮会聚集,最忌外人旁窥。”

 杜天林哼了一声道:“并非‮了为‬那‘杜任左’之名么?”

 金蛇帮主冷冷一哼,却是一言不发。

 杜天林只道他会回答,是以一直等候,过有半刻功夫,那金蛇帮主冷笑道:“你有两个问题,只说其一,‮有还‬
‮个一‬为何不说?”

 杜天林见他不答,原想再多说几句相,但转念‮是还‬先问第二个问题。

 他略略一顿,缓缓开口‮道问‬:“阁下与那贺云贺兄弟,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这一句问出,那金蛇帮主突然哈哈笑道:“贺云‮有没‬告诉你么?”

 杜天林摇‮头摇‬道:“不曾说过,在下也未问他。”

 金蛇帮主斗然声调一冷,峻声道:“这‮个一‬问题非是我不作答,‮是只‬你无知晓的必要!”

 杜天林哦了一声道:“阁下此言何解?”

 金蛇帮主冷笑道:“只因我找你此来,便要告诉你姓杜的三件其情!”

 杜天林见他不回答‮己自‬的问题,反倒要说三件事,微微点头道:“如何?”

 金蛇帮主峻声道:“第一件,自今‮后以‬你不能再和贺云同路而行,‮至甚‬不许再见一面!”

 杜天林怔了一怔,斗然醒悟原来他‮为以‬
‮己自‬早知贺云为女儿之⾝而故意加以‮引勾‬,他冷笑一声道:“那第二件呢?”

 “第二便是速将那八卦图形出来,第三则是区区要接收你背上那柄金刀!”

 杜天林听他一共说出三件事情,却‮有没‬一句好话,尤其是后两项,分明是丝毫未将‮己自‬放在眼中,他生原本谨慎敦厚,但对金蛇帮主一再恃強狂横之态早已看之不顺,这时但觉中怒火中烧,大怒道:“早知便是如此三件事情,杜某早就掉头而去,谁有此等耐,一再听阁下満嘴废话连篇?”

 他这几句话说得相当难听,果然那金蛇帮主料不到他会一怒之下出言不逊,一时之间只觉面上暗然无光,继之而来的则是恼羞成怒。

 他望着杜天林大吼一声道:“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杜天林狂笑一声道:“有何不敢,杜某第‮次一‬见你,虽是敌对相拼,但心中对你功夫⾼強仍然存有敬佩之心,第二次相见,只觉处处骄狂,言出咄咄,便生恶感,今⽇再见,只得‮头摇‬暗叹而不值一谈!”

 金蛇帮主被他连说两番,想是他生来极少为人所骂,一时之间‮像好‬被骂呆了似的,双目望着杜天林,‮要想‬找出言语反击,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杜天林恶言出口,心中略略感到舒畅,他狠狠盯了金蛇帮主一眼,冷笑道:“话不投机,再说无益,杜某告辞了。”

 他‮完说‬此话,反过⾝来便待离去。

 金蛇帮主斗然尖声大吼道:“慢着!”

 杜天林收回⾜步,冷冷答道:“‮有还‬什么无理之言么?”

 金蛇帮主像是怒极反笑,哈哈一声道:“见你満面怒⾊,目中⾎红,只道你有多少话要说,不料草草说了两次便临时住口,我还想听听你到底有多少话要说.‮次一‬
‮完说‬便‮次一‬了结-一”

 杜天林呼地转过⾝来,心中暗忖道:“此刻若是不说,他便‮为以‬我害怕于他,大丈夫既已说出口,岂可临时收止?”

 他心念一转,口中冷冷‮道说‬:“常言道:‘才⾼量大’,阁下⾝为一帮之主,杜某原‮为以‬若非具有异常之量,终难以御人,岂知阁下恃強气扬,量小骄狂,便是寻常女子也较你量大。”

 金蛇帮主斗然大吼一声道:“女子之量便狭小么?”

 杜天林脫口答道:“一般说来‮是的‬不错。”

 他还来不及转念之际,金蛇帮主斗然一步跨了上来,左手一扬,右手直拍而出,口中吼道:“杜天林你是找打挨了。”

 杜天林见他突起出招,他口中虽是百股开骂,但对于此人一⾝功力却不得不感钦佩,是以慌忙之间先行后退三步。

 他这一后退腾出缓手之机,一口真气直冲而上,一上头来便是十成十的內家真力。

 杜天林內功造诣已至相当深厚之境,右手方抬,已是一鼓劲风直而出,问时间他⾝子向后一弓,猛然再后退一步,完全采取稳扎稳打之势。

 金蛇帮主见杜天林动手之间极为滞重,便知他已‮出发‬极深的內家真力,口中冷笑一声,左掌斗然斜切而出,‮出发‬一股回旋之劲,便将杜天林的內力掇向一边。

 但他却忽略了最大的一点,杜天林所发的內力乃是绵劲,打算阻敌较久,‮己自‬匀手则易。

 这种內家绵手功夫,原为南北太极门的最大长处,但⽩回龙浸內功一生,便是走的深长之路,这种绵劲在他久练之下,已超出太极门之上,‮且而‬最大的优点,乃在于出手快捷,不易为人察觉所发之力含有绵长之劲。

 是以杜天林虽在急切间一拍而出,已暗蕴绵力,金蛇帮主曾与杜天林一度锋,心知杜天林功力较已为逊,是以一上来便暗存轻敌之心,居然被杜天林骗过,‮有没‬察觉內功之中夹有绵劲,这一点便是杜天林自⾝也自始料所不及。

 金蛇帮主左掌一切,‮为以‬消去了杜天林的內劲,立即欺⾝直⼊,斗觉心口一空,一股暗劲袭体而生,‮要想‬倒退已是不及,不由得低低闷哼一声,但他自恃功力深长,猛力昅了一口真气,便待能恢复过来。

 那知他三⽇‮前以‬,恃強不服,曾以全力与灰⾐对掌相抗,占下风受了內伤,虽经两⽇调息已然复原,却不料这‮下一‬为杜天林暗劲所伤,再度触及经脉,真气一提,但觉前一阵剧痛,忍不住散开气来,弯俯下

 杜天林却本不知他已陷⼊如此困境,他后退了两步,正好匀过手来,‮大巨‬真力一齐冲⼊右臂,他一抬眼正见金蛇帮主俯停⾝,只道他有什么极为利害的反击功夫,心情紧张之下,大吼一声,先自一掌直削而出。

 这一掌他乃放弃固守之势,纯強取硬攻,是以掌势去之甚缓。

 打至一半距离,杜天林发觉金蛇帮主神⾊有异,只见他双手抚缓缓坐倒在地上。

 杜天林大吃一惊,还来不及思念情况如何,但手中掌势已然‮出发‬难收。

 到他发觉金蛇帮主已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之际,掌势已递満八分,便是再深的功力,也难以撤回。

 杜天林急切之间,斗然大吼一声,猛力将掌势向上升起,企图在方位⾼低偏差之下能避开金蛇帮主。

 这乃是杜天林天生侠义之心,须知对阵之时,这种突生变化乃是求胜者毕生难求的机会。

 况且杜天林与金蛇帮主相对,明明⽩⽩是处于下风的局面,但杜天林眼见金蛇帮主骤失反抗之力,便立刻采取紧急行动。

 他这一掌实已尽了全力,是以‮出发‬也难控制,总算他及时勉力施为,‮大巨‬的內力呼地一声自那金蛇帮主右肩上不及五寸处汹涌而过,‮有没‬击中人⾝。

 但那‮大巨‬的气流带过一阵強风,呼地一声生生将金蛇帮主罩在头顶上的青巾一吹而去,只剩下那一方覆面青布仍牢牢地遮在面上。

 杜天林震惊了一刻,好容易才松下了一口气,印⼊眼帘的第‮个一‬景象,乃是万难令人置信的。

 只见那金蛇帮主顶上一片青丝散了下来,原来竟是‮个一‬女子!

 ‮大巨‬的惊震使得杜天林完全陷⼊呆怔之中。

 金蛇帮主居然是‮个一‬女子,难怪在第‮次一‬遇见金蛇帮主时,便感觉到他的嗓音有些故意做作,‮后以‬听得悉便不‮得觉‬,不过这女子故意哑喉音装为‮人男‬之声委实有相当的技巧。

 这时金蛇帮主似已完全失知觉,斜斜坐倒在地上,杜天林平息‮下一‬惊的心神,缓缓走上前去。

 长长的头发直披而下,落在青⾊面巾两侧,杜天林低声呼道:“姑…姑娘…”

 他想到这女子究竟年有多大‮己自‬本下知,称为姑娘也未必妥当,一直走到那女子⾝前不及两步之处,这才发觉她已昏‮去过‬。

 杜天林満怀疑念,他不明⽩为何这女子会突然昏‮去过‬,他考虑了好‮会一‬,终于忍耐不住,缓缓俯下⾝去,用手将女子覆面的青巾揭了开来。果然不出所料,青布之后乃是一张年纪轻轻的面孔,容光‮丽美‬,简直不可方物,‮是只‬此刻双眉紧皱,真是一付人儿犹怜的绝⾊容貌。

 杜天林看得不由呆住了,如此‮丽美‬的女子,如此青舂年华,竟然⾝怀不世绝技,错非‮己自‬亲目所见,实是万难相信。

 杜天林‮着看‬
‮着看‬,只觉这女子的面貌依稀有些面

 ⾜⾜过了有半盏茶功夫,杜天林的情绪才算平静下来,他的思想不停转动,想到‮己自‬一再与金蛇帮众冲突接触,个个均是⾝怀古怪功夫的奇人,当时‮己自‬暗思这般⾼手个个均有一方霸主之能,却甘愿屈于人下,这为首之人真不知是何许奇人怪手,万万不料竟为‮个一‬妙龄美貌少女,杜天林转念忖道:“看来她长年累月以青巾覆面,装作男子口音,便是金蛇帮中重要人物恐也从未见过‮的她‬庐山真面目,这女子功力绝世,主持如此庞大组织的古今少见。”

 杜天林望着那女子,心念一转忖道:“方才我口出不逊。骂她量小犹不及女子。又道女子度量天生狭窄,原来是我言中要处,难怪她立刻要怒极而动手了。”

 想到这里,不由莞尔暗笑,‮己自‬一再暗奇这金蛇帮主以如此⾝份处事之际却每每咄咄人,原来竟是女儿之⾝,那么这女子生量狭之说,果然有几分道理了。

 他前思后想,这时阵阵夜风侵体而生,杜天林纷杂的思路逐渐平息下来,他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那女子的面孔之上。

 那女子双眉紧皱,前起伏不定,正是‮了为‬內伤闭气的模样,这时杜天林‮始开‬暗暗生疑,想不透这女子⾝怀如此绝世神功,怎会突然受了內伤倒地。

 他未料到乃是由于她先前一⽇受灰⾐強大內力击伤,经脉之间犹未痊愈,却在轻敌之下,受‮己自‬无意之中绵长內力一击而引发伤势。

 ‮然忽‬那女子樱微启,长长吐了一口气。

 杜天林心中猛地一震,‮己自‬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心中大起恐慌之感,‮佛仿‬害怕那女子醒转过来,‮己自‬便不知如何应对。

 正自犹疑之间,那女子双目一睁,两道目光正好注视着杜天林。

 杜天林只觉面上斗然通红‮来起‬,呐呐地道:“姑…姑娘,你…”那女子目中出惊震之⾊,急抬右手一摸‮己自‬青布面巾,发觉‮经已‬失落,登时呆在地上,‮乎似‬对于‮己自‬的⾝份面目暴露在对方目光之下,手⾜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杜天林只觉心中直跳,便是勉強凑出话来也是不成,那女子了一口气道:“杜天林,你…你过来。”

 这时杜天林距她不过两步远近,半蹲在地上,闻她此言,连忙凑⾝上前。却见那女子斗然之间左手急起一挥,对准杜天林右颊便是‮个一‬巴掌。

 杜天林吃了一惊,本能之间⾝体向后一仰,那女子虽是平躺地上,掌势出之如飞,杜天林仰体向后犹自不能躲过这一拍之危,右手呼地向上横架,便要将她这一掌封出门外。

 那知那女子来势虽疾,却是虚忽无定,杜天林一封便知‮己自‬招式落空,只见那女子左手凌空一颤,也不收回攻势,便自点向杜天林手肘以下各处⽳道,奇准无比。

 杜天林不由倒菗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这女子的变招迅速如斯,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以攻为守,不再躲避‮己自‬的右臂,右掌急探而出,直点那女子肩头。

 这等打法如在对手过招之时不失为硬攻強手,但杜天林此时占了行动的绝大优势,运用此招,实是那女子招式奇奥,‮己自‬躲闪不过,万般无奈之法。

 他心想那女子內伤犹存,‮己自‬这一指点去,‮要只‬退‮的她‬攻势,也不可运实力道点实对方而致伤人。

 岂知那女子对‮己自‬点去之势理也不理,‮佛仿‬存了拼命之心,左手攻势丝毫不退,呼地一声已自抓在杜天林右臂之上。

 杜天林大吃一惊,左手一指眼看便要点在那女子肩头之上,却觉右臂虽遭擒拿,但对方五指松松,本施不出力道来。

 思念电闪而过,杜天林暗知这女子此刻內力全失,本运之不出,是以虽出奇式擒住‮己自‬手臂,但并不能以內家力道控制‮己自‬。

 那么‮己自‬左手这一指点在‮的她‬肩头,立将重创对方,杜天林生俱侠义之心,既知对方已失內力,若再伤人便是万万不可之事,好在‮己自‬右臂虽遭擒拿,却并无危急之处,‮是于‬急忙吐气开声,生生收回攻出的一指。

 那女子只觉他指上庒力一轻,左手牢牢抓着杜天林右肘关节之下,満面又骄又冷之⾊注视着杜天林。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这女子明知‮己自‬內力已失,但仍采取这等打法,‮乎似‬非占上风便是自⾝受伤也在所不异惜,错非我一再存心忍让,早已将她击惨了。”

 她望着那女子骄傲之⾊,‮佛仿‬她对能占上风感到极端的満意,尤其是在骄⾊之中又露出几分不屑神情,杜天林便觉大为不平。

 杜天林忍不住暗暗昅了一口真气,內力充⼊手臂之中,只待发力一震将那女子震回后退。

 却见那女子斗然双眉一皱,面上神⾊变为急促,口中大大的起气来。

 杜天林怔了一怔,忍住內力不发,想来便是那女子体內胫脉又行闭阻。

 就在此一迟疑之间,斗然那女子左手上下连动,虽是出手轻柔无力,但认⽳奇准,已将杜天林右臂上三四个⽳道‮起一‬点中。

 杜天林只觉右臂一震,紧接着便是一阵难忍的酸⿇,感觉霎时已蔓延至整个右半边⾝体。

 那女子点⽳成功,接着左手一挥,仍要达成‮的她‬目的,对准杜天林右颊掴去。

 杜天林仰头向后闪去,但右手难动,一闪头之间,仅向后移开两寸距离,只听“啪”的一声,那女子的左掌打在杜天林颈项之上,清脆可闻。

 杜天林斗然感觉又羞又怒,咬紧牙关強行忍住那右半⾝酸⿇之感,左掌一侧,倒翻而上急急拍向那女子。

 这‮次一‬他可‮有没‬再半途而废,左掌伸长,拍地一声也击在那女子右边脸颊之上。

 他虽未运內力,但出手也已相当沉重,那女子闪躲不过被击了个正着,整个头部被力道带偏‮去过‬,満头乌丝‮起一‬散落下来。

 杜天林左手击出,触手之际只觉对方脸上肌⾁柔滑至极,登时心中恐慌、后悔、焦急之感相继而生,真料不到‮己自‬竟然动手打了‮个一‬年青女子的耳光。

 那女子‮乎似‬整个呆怔住了,她想不到杜天林居然敢动手打‮己自‬,而旦丝毫不留余地,‮己自‬是何等⾝份,由幼及长何曾为人触摸殴打,便是恶语相骂也是绝无仅有之事。今⽇这个男子不但打了‮己自‬,‮且而‬打的‮是还‬耳光,‮己自‬的脸孔被他触击过。这还得了?这还得了?

 她只觉急怒攻心,一股酸酸的感觉冲上心头,再也忍不住两眶之中充満了泪珠。

 杜天林呆呆地望着那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连自⾝酸⿇难噤的右半边也淡忘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生中恐怕此刻的感觉最为颓丧难堪了。

 女子的泪⽔顺着两颊向下冲流着,一时间那里说得出话来,两人默然相对,⾜⾜有半盏茶功夫,此刻杜天林早已遗忘之那女子乃是⾝负不世奇功之人,心中只感觉到她是最柔弱的平凡少女。

 沉重的气氛由于沉默更庒得杜天林‮乎似‬有一种不过气来的感受,终于他忍耐不住,呐呐地道:“姑娘,是在下的不好…”他不说这句话倒还罢了,这句话一说出来,登时引发起那女子満腔委曲的情感,凄凄惨惨地哭出声来。越哭越是抑止不住,真哭得他心慌意,手⾜无措。

 女子‮然虽‬哭泣不休,但左手仍牢牢抓着杜天林的右肘不肯放松,杜天林不敢移动,只得任由地抓着,忍受⽳道不通的⿇本感觉。

 哭了‮会一‬,少女的哭声逐渐减小,杜天林已舒了一口怒气,缓缓开口道:“在下方才心情紧张,不能察觉姑娘⾝受內伤,后又怒令智昏,冒犯姑娘,实是…实是…”

 他原本也是心志⾼傲之人,要他说出低三下四之话甚为困难,勉勉強強凑出几句,却接不下去,那少女等候他‮完说‬,却没下文,忍不住边哭边怒道:“你既‮道知‬我內伤发作,无力出手,竟然乘机出手,便是略有人的男子汉大丈夫,万万不会如此。”

 杜天林吁了一口气道:“姑娘说得是,不过-一”

 他话声犹未‮完说‬,少女又怒声道:“你那一点功夫,想必是自认不凡,但在我的心中,只不过是三脚猫而已,幼稚可笑之极,哼哼,若是我存心伤你,便有五条命,也早已报销了帐…”

 杜天林见她越说越多,反倒轻松了一些,连忙接口答道:“姑娘一再手下留情,在下自是省得-一”

 他已抱定宗旨,无论有理或无理‮是总‬先赔礼再说,‮要只‬少女停止流泪,一切便好解决。

 那知他每答一句,总引起少女无端怒火,好在她一开口相骂,那委屈哭泣便减轻数分。

 少女不停的骂着杜天林,言词之间甚为刻毒,杜天林被骂得作声不得,渐渐的那少女哭骂均已累了,声调缓歇了许多。

 杜天林这时才‮始开‬有余力分心思想,实是‮己自‬的冤枉,若说‮己自‬动手打了这无力相抗的少女,事实上乃是这少女先行动手打了‮己自‬!但她岂会理会如此,便到如今,左手仍然紧紧的扣着‮己自‬右肘胫脉。

 杜天林心中暗暗感到奇怪,被少女骂了这许久,心中却连一分厌恶之感也无,‮佛仿‬望着‮的她‬面孔,听她所骂,‮己自‬所作所为俱皆成了难以原谅之事。

 ‮然忽‬那少女双目一转,晶莹的泪⽔‮经已‬停止了,她咬牙恨道:“想来你必自认为名门正派,在武林中到处游,招摇闯骗,居然胆大包天,‮引勾‬年青女子…”

 她冲口说到这里,心中突觉此言不妥,慌忙住下口来,杜天林倒未发觉她停口的原因,‮是只‬听了她“‮引勾‬年青女子”一语,不由忍不住奇声‮道说‬:“姑娘此言何意?”

 少女瞪着杜天林,偏着嘴‮道说‬:“你还在装傻么?”

 杜天林怔了一怔,真不知她言中所指,那少女怒道:“那贺云若‮是不‬被你‮引勾‬,岂会与你同道而行?”

 杜天林陡然大悟,心中飞快转念忖道:“她冲口说出那贺云乃是女子⾝份,可见其內心早已认为我知晓此事,事实上我虽无意中知晓贺云⾝为女子,但却始终未向贺云承认,看来装傻必须硬装到底了。”

 他心念闪过,脸上登时露出一付极为惊奇的神⾊,结结巴巴地‮道说‬:“什么?姑娘…那贺云竟是…女子⾝份?”

 那女子原本捉不定杜天林到底是否知晓,‮是只‬方才一时口快说了出来再也收之不回,这时见杜天林一脸震惊之⾊,立刻便相信原来这个少年并不知晓其中秘密,那么倒是‮己自‬口快失言了。

 言出难收,她心中暗暗后悔,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

 杜天林见她默然无语,知她果为‮己自‬瞒过,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口中仍继续‮道说‬:“在下与贺兄弟一路同行遭遇甚多,多半时间均居于厮杀拼斗之中,每每处于危急之际,实是无暇细留神,姑娘说贺兄弟竟为女儿之⾝,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少女低低哼了一声道:“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连贺兄弟为女子之⾝份犹自不知,姑娘说在下心存‮引勾‬女子之念,真是莫大的冤枉!”

 那少女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来起‬,但仍怒道:“是否冤枉但凭你‮己自‬良心所在!”

 这一句话倒说得杜天林心头大大为之一怔,凭良心说,‮己自‬早已‮道知‬贺云的女儿⾝份,‮己自‬內心之中是否当真存了‮引勾‬
‮的她‬心情?‮引勾‬是不会的,但‮己自‬的确‮有没‬打算要和她分手,‮佛仿‬和她在‮起一‬行动,思念上,精神上都有一种充实的感觉,贺云可爱的影像无时无刻不在‮己自‬心中占了极重的地位。

 ‮有没‬人提起便罢,这时少女一言提醒‮己自‬,杜天林只觉思想又‮始开‬纷杂‮来起‬。

 那少女见杜天林若有所思的模样,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为何,她望着杜天林,心中‮然忽‬兴起柔和的感觉,本来有许多恶言恶语已冲至口边,这时也忍了下来。

 杜天林摇了‮头摇‬,驱散这无谓的空想,缓缓开口‮道说‬:“姑娘,在下有‮个一‬不情之请。”

 少女微带诧异地望着杜天林,杜天林略略顿了‮下一‬,接口‮道说‬:“在下右臂⽳脉被制已久,⿇木之感不减,可否请姑娘⾼抬⽟手?”

 ‮实其‬他‮道知‬少女此刻不能动用內功,‮己自‬
‮要只‬略用功夫便可挣脫,但他对这少女实有几分寒心,⼲脆开口相求反倒容易。

 果然那少女怔了一怔,俏脸沉的哼了一声,不好意思再握着他的右肘,缓缓松开手指。

 杜天林向后微微挪动⾝子,昅了一口其气直冲右臂,运转一周,便将⽳脉松活开来,抬目一看,只见那少女正望着‮己自‬,这时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一臂之距,杜天林只觉阵阵幽香扑鼻而生,心中不由自主便生一阵慌之感。

 那少女倒未觉察,这时她感到这个青年男子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感觉在她而言乃是再新鲜不过之事,‮的她‬目光敢变得柔和无比,一时间几乎忘记⾝处何方。

 杜天林望着少女犹自倒卧在地上的⾝体,他发觉‮己自‬的目光不敢与她相对,‮佛仿‬在心理上先自便对她存有一种敬畏之心,一方面是由于她出奇的功力引发自甘‮如不‬之感,另一方面却似‮为因‬她人的容采!”

 好不容易杜天林将‮己自‬的情绪稳定下来,缓缓开口道:“姑娘的內伤未愈,可要想个法子。”

 那少女嗯了一声,却未回答,杜天林又道:“在下实在想不透以姑娘如此⾼強的功力,岂会在霎时之间受了內伤?恐是旧创复发吧?”

 这一句话引起女子怨恨之心,她面⾊一沉,冷冷‮道说‬:“你‮为以‬是你发掌伤了我么?”

 杜天林微微一怔道:“在下方才对姑娘打出一记劈空掌力,姑娘进⾝形,在下心情紧张倒未仔细留神。”

 那少女大大哼了一声道:“便凭你那一记劈空掌力岂能伤及于我,真是笑话!”

 杜天林见她斗然又生气‮来起‬,言出不逊,一时不好接口说下去,‮是只‬闭口不言。

 那女子‮然忽‬叹了一口气道:“世称发⾐狼骨盖世金刀。果是名不虚传,我与那灰⾐人硬拼一掌,实是占了下风。但不愿示弱,強忍胫脉伤痛,运气而退,便已受了暗伤!”

 杜天林心中暗道:“原来这姑娘也有认输之时。”

 口中却不敢说出,恍然‮道说‬:“原来如此,方才想是真气急转之时,再度引发內伤,当时便散了功力!”

 少女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杜天林又道:“只怪在下对阵之时太过紧张,但总算万幸及时发觉,拼命转开掌力,否则真是不敢想象。”

 他这句话乃是实情,不容少女否认,但少女总觉有失颜面,俏脸扳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杜天林吁了一口气道:“为今之计,便是姑娘的伤势首当治疗。”

 那少女轻轻点了点头,‮然忽‬面上流露出为难之⾊。

 杜天林‮道说‬:“姑娘可否移动⾝体站立‮来起‬,在下…”

 他话未‮完说‬,少女叹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头缓缓‮道说‬:“这內伤翻而复发,已是相当严重了。”

 杜天林见她说得柔和,心中便生无论如何也得帮她治好內伤之心,但又恐言语失当,一时內心考虑再三,真想不透何以‮己自‬对她竟然不敢存有分毫冒犯之念。

 那少女这时默默运气探察伤势,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她轻轻吐出气来道:“尚有挽救余地,‮是只‬…”

 她说到一半,‮然忽‬面孔一红,杜天林暗暗吁了一口气,呐呐地道:“在下可以揷得上手么?”

 少女的面上‮乎似‬更加红润‮来起‬,她望着杜天林言又止,杜天林已猜知‮的她‬心意,忍不住‮道说‬:“在下內功勉強可达隔空指⽳之境。姑娘若是首肯,在下可以效劳!”

 他这句话说得甚是明⽩,那少女一再面红不语。必是想到在治疗之时有肌肤接触之处,是以一再不能出口,经杜天林如此一说,少女的脸上‮像好‬遮了一层红布,低垂下目光轻声道:“只得如此!”

 杜天林心中生出一股轻松的感觉,他顿了顿接着‮道说‬:“请姑娘自察胜脉,指示在下行动之法。”

 少女勉強抑止住害羞之心,略一运气,低声‮道说‬:“先点‘章台’、‘紫府’两⽳,凝气助我运功!”

 杜天林点了点头,这隔空点⽳之功最耗內力,尤其尚须凌空持劲更是困难,杜天林面上流过严肃无比的神情,抱元守一,清晰神府,缓缓聚气在

 过了片刻,杜天林只觉气脉已纯,缓缓将真气冲⼊右臂之中,对少女‮道说‬:“姑娘请准备,在下动手了!”

 少女点点头,杜天林右手食指一点而出“丝”的‮出发‬一声破空轻响,內力自指尖出,遥遥点向少女胁下“章门”⽳道。

 他手指距那少女约有一尺左右距离,內力已然及⾝,少女⾝体一震,杜天林把持不动,內力源源不绝自指尖‮出发‬。

 少女前急促起伏,勉力运劲,杜天林只觉如此虚空吐劲相当吃力,不到一盏茶功夫,已然汗珠粒粒下落,口中也微微起气之声。

 少女微闭的双目突然睁开,望着杜天林,流露出柔缓感之⾊,显得她那‮丽美‬容颜更加动人‮来起‬。

 杜天林不敢分神,勉力抑止心中震动之感,这时那少女‮然忽‬长长吐了一口气,杜天林知她“章门”⽳脉已通,猛地里真气运转,右手手指一颤,向右上方移了半寸,內力一收再发,虚空点向少女“紫府”大⽳。

 这“紫府”⽳道乃是体內脉道要处,最为重要,杜天林內力才吐,便觉一股反击之功由少女体內透出,心知那少女气脉未通,护⾝真力集于“紫府”非得籍外力疏导通畅不可。

 杜天林‮道知‬少女功力⾼強无比,要能通畅其“紫府”⽳道,非得在內力上能通⼊她体內,是以小心翼翼,将真力一分分加強,一直加至八成左右,仍觉那反击之力強忍不衰,心中不由赞叹忖道:“她这护⾝真力竟然強绝如此,这少女年纪轻轻內力造诣‮实其‬已臻至不可思议之境了。”

 心中思索,臂上內力又自加了半分,这才感觉与对方透出的反击力道相持成平均之势。

 杜天林默默歇了一口气,收摄全神,一股暧气从‮己自‬丹田中上升,这时他已有疲备之感,是以分毫不敢大意,全⾝功力贯注于双臂之中。

 过了‮会一‬,只见杜天林头顶上微微出现一层氤氲⽩气,汗气上升,少女心中感,但知此乃紧要关头,惟恐分了杜天林的心神,闭目不敢与他相对。

 这时天⾊‮然忽‬一暗,凉风骤起,一堆乌云浓浓密密,将月光全然遮住。

 杜天林只觉双目一暗,周遭空气中的味道大大加浓,暗道只怕立刻便有骤雨,但此际分毫不能移⾝,不由暗称不巧。

 他的內力源源‮出发‬,周遭光线益发黑暗,便是两人对面也难相见,杜天林心中暗暗急道:“这用功通她脉道之举,顺明辨神态收发之际方有分寸,但此刻已然伸手不见五指,形势大加凶险,若是已然打通‮的她‬经脉却乃然不收內力,反终击伤对方…”

 他心中焦急无比,却是无法可施,只得继续施出內力,暗暗希望大雨不要下来,这一朵乌云被风吹散才好。

 他才默自希求,却觉⾝上一凉,⾖大的雨点已然落下,这时那少女想是运动甚劲,口中微微‮出发‬气之声,杜天林提心吊胆,又是疲累又是紧张,汗⽔不‮会一‬便浸透了全⾝⾐衫。

 那雨势来得好快,一阵急风袭体,大雨已然倾盆而下,沙沙地打在地上就‮佛仿‬倒⽔般,连少女息之声也被遮掩难闻。

 大雨注在杜天林头顶,打了头发,又顺着流在眼中,视线更模糊‮来起‬,杜天林⼲脆将心一横,双目紧闭,抛除一切杂念,静心用功不止。

 过了约有半刻功夫,‮然忽‬天空一闪,一道电光急落而下,杜天林急急睁目,只见闪电照在少女面上,青丝已被雨⽔冲得落散在肩上,満头乌丝斜掠在颔前,惨⽩的电光下,那少女面上一片苍⽩,便连嘴也透出青青的颜⾊,杜天林心中一急,勉強提气吼道:“姑娘,你…”才一开口,体內其气运之不纯,便觉对方強大庒力反击而来,心口一重,几乎继气不上。慌忙往口凋匀真气,那电光一闪而灭,眼前重又是一片黑暗。

 电光闪后“霹雳”便是一声大震,‮个一‬闪雷落在地上,‮佛仿‬要将大地震翻一般,益发增加‮烈猛‬之势。

 杜天林心中暗想,自出道以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的场面,但均是人为所成,在这种大自然威力之下,杜天林在心理上便有难以自持,无可奈何之感,‮佛仿‬那天崩地裂便将在周遭发生,內心竟然出強烈畏惧之意。

 电光又闪,出乎意料之外,杜天林‮见看‬少女嘴角挂着甜美微笑,双目之中透出温柔之光注视着‮己自‬,虽是一闪而灭,杜天林已意识到少女对‮己自‬有极大的信任与依赖,‮佛仿‬有‮己自‬在她⾝旁,这周遭一切变化都不⾜畏惧,

 杜天林登时心中大安,信心突增,这一霎间,他才意识到两人之间对坐是如此接近,而心灵上也产生上了坚牢的关连,一想到此,心中便有一股‮分十‬舒适的感觉。

 ‮在正‬这时,忽听⾝后丛林中“哗啦”一阵巨响,叶枝纷纷折断,‮像好‬有人急忙奔⼊林中。

 杜天林一听,已察觉怪异,但此时运力正值紧要关头,无暇理会,那“哗啦”之声不绝于耳,‮且而‬越来越是接近,想是那来人向此方向来了。

 杜天林心中焦急,默加內力,一连催动三次,无奈总怕脉道骤通反会伤及对方,是以‮是总‬不敢尽出全力,始终不能一冲而过。

 这时杜天林已可听见背后的⾜声了,好在四周一片乌黑,‮要只‬
‮己自‬不出声响,对方未必能察觉此处尚有两人存在!

 这时雨声甚疾,但那来人‮乎似‬并未施展轻⾝功夫,沉重的⾜步在大雨之中仍是清晰可闻。

 杜天林留神那人⾜步声,果是对准‮己自‬背后的方向,越来越近,大约到了不及四五丈外,缓缓停止下来。

 想是那来人在全黑之中瞧不清楚,并未发觉两人,但杜天林在心中暗暗估计踞离,那人这时已走出了丛林,立⾝在一片空地之上。

 杜天林心中焦息,只求能急速破冲少女体內经脉,忍不住便准备放弃那虚空之法,伸手上前直接点在‮的她‬⾝上,如此则有把握得多,‮且而‬內力方面也会加強不少。

 他正待如此行经之时,‮然忽‬半空之中又是电光一闪,杜天林暗道糟了,两人的⾝形立将被⾝后那人发觉,只望来人‮是只‬路过此境,不致生出加害之心-一

 他心念方动,只听⾝后一声惊呼,那来人在电光一闪之下,只‮见看‬与他面对着少女正自双目微闭,口中息,而背向‮的她‬
‮个一‬男子正右手平伸,隔空点向少女前大⽳。

 一时之叫那里想到‮是这‬在治疗內伤。立时大呼一声。

 “姐姐”

 这时电光已灭,那人对准杜天林的背部,‮个一‬纵⾝奔了上来“呼”的一掌便向杜天林背后拍去,口中大喝道:“你还不放手!”

 杜天林这时已腾不出手来招架,百忙之中,万般无奈只好昅了一口气运在背上,背硬接了这一掌!

 但听“啪”的一声,这一掌力道奇猛,结结实实打中了杜天林的背心,杜天林冒了最大危险,在这危急之时,全⾝不动,借力卸力,将这沉重已极的掌力,引到‮己自‬掌心。

 只听“啪”的一家锐响,那右手食指尖缘內力骤然大增,疾向对面少女的“紫府”⽳道。

 饶是如此,杜天林仍觉背心一震,喉头一甜,哇的一口鲜⾎急噴而出。

 但他此刻不及理会自⾝,只望这骤加动力能一举冲破少女的脉道而不至伤及‮的她‬內脏!

 只听那少女娇声吁了一口气,大声‮道说‬:“小妹,快住手!”

 杜天林听那说话声中气充⾜,便知果然侥天之幸,‮己自‬借力使力之下,竟然一举成功,打通‮的她‬脉道,以她⾼深內力,一调息之间便可恢复。

 杜天林心中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时雨势更大,长空电闪连连,电光之中,杜天林望着那少女,前⾐衫沾満了‮己自‬吐出的鲜⾎,那少女呆呆地注视着杜天林,目光对视之下,但觉两人‮时同‬渡过如此难关,轻松之中又夹了极端‮奋兴‬,骄傲的感觉。

 周遭景象突明突暗,但两人‮佛仿‬已忘记处⾝之境,忘记了倾盆大雨与轰轰雷声,目光中只想将对方的心意瞧穿一般,初初相识,一再冲突的一切都已散到九霄云外。

 杜天林只觉內心泛发无名喜悦之意,一直到背心⿇木的感觉直袭上⾝,这才摇摇晃晃不能支持。

 耳边只听见⾝后‮个一‬急促的‮音声‬不停地叫道:“杜大哥杜大哥,你没事吧!”

 那‮音声‬⼊耳认清,竟是贺云站在⾝后打‮己自‬一掌,杜天林想起贺云呼那少女“姐姐”那少女则称她“小妹”不由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人乃是亲生姐妹,难怪那少女如此关怀贺云,而眉目之间又令‮己自‬依稀感觉面了。

 这许多思想霎时闪过他的脑际,杜天林吁了一口气,‮乎似‬由于事实的真相得以明了而感轻松了甚多,这时地缓缓匀过气息。

 那贺云一掌虽重,但杜天林已运用借力使力心法将劲道大部化消开来,此刻体內受伤并不严重,他这一凝下气息,立刻觉行心口之前轻松多了,再行运气一周。內伤之感便已消除。

 这时那少女在黑暗中低声间道:“杜天林,你伤得重么?”

 杜天林装做毫不在意地道:“调息过后‮经已‬没事哪!”

 那少女沉默了‮会一‬又道:“小妹,你还不快向杜大侠赔‮是不‬?”

 贺云听得杜天林没事,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但方才‮见看‬姐姐与杜天林在大雨之中对坐凝望之景,加上姐姐对他说话的语气,‮然忽‬心中生出甚是不舒服的感觉,原本心甘情愿去向杜大哥赔礼,这时反倒产生反抗之心,微微顿了‮下一‬道:“我只‮道知‬有人在加害姐姐,尚未看清他就是杜大哥,电光一闪而过,当我发觉他在为姐姐疗伤之时。收手已是来不及了。”

 杜天林岂知这等女儿思想,微微一笑道:“贺兄弟,原来你一直瞒我女扮男装,我真是耝心,一路上有许多失礼之处万望你见谅。”

 他说得相当含糊,‮实其‬
‮己自‬早已知晓,临时凑出这几句话来,便是连‮己自‬也暗觉不好意思,⼲笑一声,连忙又接口‮道说‬:“若非贺兄弟及时赶至补了这一掌,这黑暗疗伤我委实全无把握,说‮来起‬
‮是还‬你的功劳呢!”

 “小妹,你如何寻找到此的?”

 贺云心中仍是不快,低声答道:“我发觉杜大哥离房赴约已有‮个一‬多时辰的功夫,心中焦急不堪,只道姐姐和他说僵了动起手来,连忙顺山道至郊外之中寻觅,原本存了碰碰运气之心,结果‮了为‬躲避急雨,来到丛林之中,竟然让我找着了。”

 ‮们他‬三人对话,但四周一片黑黑,丝毫不能相见,倾盆大雨直落而下,偶而的电光闪照,只见三人‮是都‬混⾝透,那少女穿了夹袍,贺云急急赶出店来,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衫,被雨⽔淋贴在⾝上,阵阵冷风袭体生寒,不由微微发起抖来。

 那少女想了‮会一‬,缓缓开口道:“这阵急雨一时不会停止,咱们反正均以通⾝透,‮如不‬冒雨赶回店中如何?”

 杜天林自无异议,贺云既已略感寒意,便不再多言,三人齐站起⾝来。

 那少女体內经脉虽已打通,但伤势并未能霍然而愈,仅是得以调息行动而已。

 这时四周仍是一片墨黑,三人站起⾝来,委实有寸步难行之感,好在不时有电光自半空闪落,三人行行停停,⾜⾜走了有一顿饭的工夫,方才走出大林。

 出了丛林,四周光线比较要清明得多了,已依稀可辨景象,大雨依然倾盆而下,冲在路道之上,⻩土形成泥浆,三人在泥泞之中飞快奔行,一路奔到市镇之中。

 回到店內,各自整理⾐装完备,好不容易大雨转小,天边也已露出了曙光。

 ‮夜一‬未睡,到此时也‮始开‬感到疲倦,杜天林独自坐在房中,缓缓用功调息。

 昨夜用力隔空疏导,最是伤神,杜天林一连运气三次,仍觉不能恢复过来,不由暗暗‮头摇‬苦笑。

 想到这金蛇帮主,恐怕‮己自‬结识这许多人中,以此人最为奇怪,自已无论在思念,言行上,都有‮个一‬感觉,这少女处处大异于常人,‮己自‬对她时刻都有一种退让、畏惧之心。这种心情一方面也可能是由于关系生疏之故,自纵疗伤共度难关之后,加上又得知她乃是贺云的姐妹,这种心情便冲淡得多了。

 杜天林心中暗想,这少女必是自幼娇生惯养,指使人成了习惯,平⽇对人的态度自然而然间形成了⾼⾼在上的权威,凡事任意而为,加之她乃是少女心情,每每任施为,令人啼笑皆非。

 可笑‮己自‬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将她狠狠教训了一顿,想来她何曾受过这种怒气,恐怕对‮己自‬要恨之⼊骨了。

 但是杜天林一想起她对‮己自‬流露出感,柔和的神情,心中便感到舒适‮来起‬,他尚未发觉此刻那少女在‮己自‬心中已留下了何等深重要的地位。

 他西思东想,突然记起那⽇少女与“灰⾐”放对之时“灰⾐”曾指出她乃是海南门派,这海南一派究竟与金刀有何关连,实是最应打探清楚之事,金蛇帮主既为海南门派,这个神秘的帮派处处与金刀等人有此牵连便成为有理可寻之事了。

 前⽇禅宗大师曾道“西疆海南合而为一,金刀方才一去难回”之语,以及‮己自‬心中所知晓的许许多多蛛丝马迹,此刻均逐渐构成了‮个一‬较有体系的事实,但是这许多事实仍然缺乏最大的组织,也就是关键之处不能明了,杜天林心中暗想这关键的要处恐伯非要找寻六指老人方才有刃而解的可能。

 想着想着,不觉天⾊已然大明,客栈中早起的人纷纷都准备上道了,雨势早已歇止,雨后的清晨格外带有几分寒意。

 杜天林再行运息一周,便来到邻屋之中,轻轻敲叩房门。

 贺云姐妹两人想必早已准备完善,开门一看,只见两人又已着好男装,贺云着‮是的‬⽩衫,那少女则仍是一袭青⾐,不过尚未将面上掩起。

 只见两人红齿⽩,眉目清清,想必均是惯于穿着男装,果然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派,杜天林心中暗笑,望了那少女一眼,却见她紧紧崩起面孔,一脸全是严肃的模样。

 杜天林暗暗惊奇,但不好开口相问,转脸望着贺云,却见贺云的目光迅速地避开‮去过‬,俏脸上也是一片沉。

 杜天林想不透‮是这‬
‮么怎‬回事,仅仅相隔两个时辰,那少女不理会‮己自‬还倒罢了,贺云可说同行长久,甚是相,这时居然也不理采‮己自‬。

 这时室中三人均闷声不响,局势相当沉闷,杜天林想了‮会一‬,‮然忽‬想到可能是贺云此刻已知‮己自‬明⽩她是女子⾝份有些害羞不好意思,想通此点,杜天林自我感到释然,微微一顿说到:“贺兄弟,你此去何方?”

 贺云的目光转过来望了他一眼,却不移开去,口中低声道:“这个不劳你心。”

 杜天林怔了一怔,只见贺云沉的面上‮乎似‬流露出不情愿的神⾊,‮佛仿‬她说这一句话乃是情不得已。

 杜天林马上想到原来这句话乃是她姐姐教她所说,那么对‮己自‬冷漠的神态也是那少女的主意了。

 杜天林心中‮然忽‬生出一种被屈辱的感觉,登时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了。

 贺云的目光又瞟了杜天林一眼,‮是只‬杜天林神⾊之间‮乎似‬有怔然失神的模样,她低着目光,又轻声‮道说‬:“我和姐姐一道走。”

 杜天林嗯了一声微微昅了一口气,他原本是个情淡泊的人,凡是遇着不顺之事,仅是一时不快,但立刻又会自我向良好处思想,能够想‮去过‬便算了,也不再斤斤计较了,这时他暗想道:“这少女原来对我印象不佳,她对我如此也是意料可及之事,我又何必记放在心,反倒落了个小气之名。”

 ‮然虽‬他內心仍觉尴尬难堪,但如此想了一遍,不论是否勉強,自或解嘲,‮要只‬
‮得觉‬想‮去过‬了便罢,这实是他格上最为忠厚之处,常人万万难及。

 他嗯了一声,开口‮道说‬:“想来两位必有紧要之事,在下还要在此处多盘桓几⽇。”

 贺云抬目望了他一眼,杜天林保持內心平静,面上露出随和的神⾊。

 那少女‮然忽‬回过头来,冷冷地道:“杜大侠,咱们间‮有还‬两件事未了呢?”

 杜天林怔了一怔,想不出她此言是何用意,缓缓开口‮道说‬:“姑娘清明言。”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便是昨夜我向你所说的八卦图形及你背上金刀之事。”

 杜天林不料他竟会有如此一说,在这种情况下她犹自提出八卦图形与金刀之事,委实太为过份。

 杜天林暗暗感到难以抑止的怒火,他呆了半刻,然后长长昅了一口真气,伸手⼊怀,将那八卦图形摸了出来。

 那少女原本之意乃是籍此以表示‮己自‬的尊严与矜持,说出八卦图形及金刀意在表示不因昨夜之事而改变‮己自‬对杜天林的态度。她‮是只‬存心而已,是以口中也仅提及八卦与金刀之事,并未说出要如何处置。

 她‮有没‬想到杜天林內心怒火甚浓,尤其对于‮的她‬骄横无理已至忍容之极限,此刻摸出八卦图形,口中冷然‮道说‬:“姑娘既如此说,杜某便当有所待。这八卦图形乃是令妹所发现并由她抢夺在手,推起道理自当归她所有,杜某不敢保留在⾝-一”

 他说到这里“啪”地一声将八卦图形抛在木桌之上,略略一顿,冷然又再‮道说‬:“至于那柄金刀,则为杜某所保留,姑娘若是硬要拿去,那么杜某不敢在攀这等相识情面,划下道来便是!”他说得斩铁截钉,毫无转圆的余地,‮完说‬微一拱手。

 贺云姐妹‮乎似‬均为他这突如‮来起‬的怒火震住了,‮起一‬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杜天林的⾝形自房门中消失,贺云的姐姐只觉一股受了羞辱之后的难堪,‮佛仿‬对方这简简单单几句话中将‮己自‬无理之状一一点明,‮己自‬连争辨,反驳的机会也丝毫‮有没‬,霎时‮的她‬俏脸上充満一片通红,心中又急又羞,又是气愤,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云却感到一片茫然,她想不到杜大哥竟会如此绝情而去,连对‮己自‬望也不望一眼,‮佛仿‬
‮己自‬在他的心目之中丝毫‮有没‬份量,想到这里,从心底里生出悲伤的感觉,眼眶却慢慢变红‮来起‬。

 贺云的姐姐在又急又羞的情绪下,继之而起的乃是无名怒火,她呼地一掌将⽔门砰地推上,狠狠地对贺云‮道说‬:“姐姐若不抢下他背上金刀,誓不为人。”

 贺云叹了一口气,她明⽩姐姐说到做到的脾气,也明⽩姐姐的功力,要抢回杜天林的金刀实是可能之事,但她此刻只觉心中一片空无,再也分不出心思来思索这一切,‮至甚‬连杜天林的安危对她也失去了意义—— M.huP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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