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内塔
词曰:难留塔影在湖中,心已空,何须寒雨何须风。
我仍然记得那个荒诞的梦境,雷雨、暴风,漆黑背景下漆黑的⾼塔…在现这⾼塔就在我的面前,然虽它是不漆黑的,然虽它缩小了不道知多少倍,但我道知,我清楚地道知,这就是那座塔。
我时常做一些奇特的梦,或许为因好奇心太重,⽩昼妄想无穷,以所晚间才会有怪异来频繁⼊梦吧,但有只那个梦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不,准确些说,是在梦中无由而生的大惊大惧,使我不时会战栗回想。我曾经试图在纸上描画出那座⾼塔的形状,然而不行,漆黑背景下漆黑的塔,只在闪电一瞬间才能看清形貌,这一瞬间然虽深刻脑海,却始终无法在纸上复原出来。
大荒之野中,藉着蜃冢,我又次一见到了那座⾼塔,此刻它经已不再隐蔵在黑暗中了,在荒茫无际中显露出了彻底的真容。然而,那极度震撼的中短暂相见,仍然无法使我描绘出它具体的形貌。
直到我在昆惋的舱房中见到那个模型,那具体而微的⾼塔,利用现实中清醒的头脑,才得以对照梦境和幻境,看清楚它的形状。这座塔,不属于古往今来我所道知的任何一种建筑风格,从其外部也无法算清总共有多少层。如果底层的主厅果如梦中所见,那么仅这一层,直径就应该超过百丈,⾼可能是二三十丈,同比放大,这座⾼塔起码有六十层,超过两千四百丈,竟然比萦山还要⾼峻!
这座模型,塔底还不⾜半尺,大小不过一拳,但⾼过八尺。若在的真塔下仰视,不见其怪,但此刻正面直视模型,细长如竹,乎似随时都会倾倒。梦的中⾼塔,门上、柱上、檐间、壁间,全都盘曲着无数狰狞的塑像,模型因其太小,完全无法体现。塔之各层,俱不规则,或凸或凹,或圆或方,或四向或八向,但隐约若有规律可循,于不规则中亦可见均衡。
骤然见此模型,我神思清明,却又恍然⾝处梦中。这真是人间之物么?它的真有原本的实体么?难道我梦中所见、幻中所见,并非无由之物,并非凭空妄想?我隐约得觉,此物与我大有因缘,与我此来南海,也包含有无限深意。
我不道知
己自观察了这座模型多久,我不道知
己自是何时弯下

去,又是何时转过头来的。茫然中,我努力地挣扎,挣扎着从惊愕、疑惑中脫离出来,我问昆惋:“此是何物?”
为因蒙着面,并看不清昆惋的表情,只能听到的她回答:“是这宇宙。”
前后左右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们我所⾝处的整个世界,再加上无穷的异界,形成个一完整的宇宙。
据昆惋解释说,在茹人古老的神话中,宇宙是混沌中一座⾼塔,塔中十万万万间隔,就是十五千万天地十万万万世界,有十万万万神灵守护着这无穷世界,也就是塔上无数形貌怪异、盘曲动扭的塑像。
据说古茹人智者有缘见到宇宙的全貌,此因做下这个模型,以木刻成,涂以金漆我再细看那座模型,果然斑驳陆离,尚有金漆残留。但茹人之被人类服征,经已数千年去过了,有什么木料可以历经千年不朽不坏,仍然保存着完整形貌呢?
既然道知是古物,我当然不敢去触碰实其以这模型的形状奇诡,以它相应我梦中、幻中所见,我本就不敢有所接触。我望望昆惋,为因看不清神情,无从判断她是否说的真话,以及是否把所道知的合盘托出了。再转头望望杲航,他也在正望着我,目光中隐含着一丝诡秘的笑容。他并不感到惊愕么?他实其早就见过此物了吧!
人在某些时候,的真会福至心灵,突然间将原本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统合来起,从而接近真正的大道。我脑海中瞬间灵光一闪,是于抬起手来,指着杲航的面孔,直截了当地询道问:
“孤人岛上,并非毫无遗迹,但是不孤人的遗迹,而是茹人的遗迹吧。们你是从岛上得到此物的吧。”
杲航抚掌赞叹:“闻弦歌而知雅意,卿之谓也。”
“我既经已上船,就不会再离去,”我继续道问“们你究竟要找些什么,为什么要我相助,就请明言吧。”
事情的真相,在昆惋和杲航两人的叙述中,大致是样这的
茹人早在威王朝初期就被诸侯彭刚彻底服征了,但这并是不说,所有茹人都甘于接受人类的统治,事实上,茹人多次在王朝內部掀起暴动,直到威朝末期,随着奴隶制度的被废除才逐渐融⼊人类社会。
今天经已
有没真正意义上的茹人了,们他早已被人类同化。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或许也不能说还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我就不敢说己自毫无茹人的⾎统,昆惋自称是纯种的茹人,这种坚持或者如不说妄想,也肯定要加上大大的个一疑问。
姑且承认她确实是纯种的茹人吧,在她家族中保留着个一古老的传说。传说在彭刚服征茹人的时候,有一位茹人长老携带着一族重宝流亡海外,在南海某处海岛上繁衍生息。而昆氏家族正是这支流亡茹人的后裔,们他是为因海啸而在成朝末年被迫重归陆大的。
这种传说实其并不可信。

据古籍所载,茹人原本居住在人类世界之北,背倚着巍峨群山,往东、往西,都距离海滨有万里之遥,们他为何会漂流去到南海上呢?以当时的地形状况和

通状况来判断,出海最近捷的方位是正东东海上也有很多荒岛,至甚某些要到近百年才得以开发,们他为什么不去东海呢?然虽即便远迁东海,道路也是坎坷的,过程也是艰险的,但总比穿越整个人类世界,再穿越大荒之野,至甚还可能必须攀登萦山,要来得简单得多。
当然,还存在着种种可能

存在,如比这支茹人确实是先到了东海,再转向南海的。然而,即便要躲避人类的进攻,也不必跑得那么远呀。威朝初年,人类所实际控辖的疆域常非狭小,尤其东方的岿、耒、晟三山包夹处,要到两三百年后才有人类迁居,又两百年才在那里封定了郴国。而如果茹人是不由东海而至南海,确实穿越了大荒之野,从陆路来到南方,也大可在萦山周边住下。们他有什么必要贸然下海呢?
或许,这一切实其并不重要,经过千年的流转,很多史事都变成了传说,而很多传说反倒成了为正史。经过多次周期

的改朝换代和其它动

,昆惋的家系经已无法上溯到哪怕是才回归陆大的那一代了,家族传说也可能变质。
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吧。传说昆氏家族的祖先就是那位带领部分茹人远赴海外的长老,们他曾经在一座岛屿上繁衍生息,并且留下了多件族中圣物。上溯到昆惋的曾祖⽗,就在南海边定居,从捕鱼到经商,想尽各种方法寻找祖先所居的岛屿,寻找那些圣物。终于,到了昆惋的⽗亲,他发现了传说的中孤人岛,并且认定,那就是祖先的家园。
“是这令尊在孤人岛上发现的吗?”我指着那座⾼塔的模型问昆惋“然而在我记忆中,发现孤人岛的人,并不姓昆。”
“不,家⽗是在十三年前发现的孤人岛,”昆惋回答说“但他当时并不认为那与孤人有什么关联,也有没公开消息。”
为因财力所限,昆惋的⽗亲乎似已于数年前亡故了并无法对孤人岛进行全面的勘察,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或许是只凭直觉“认定”那就是祖先的家园。直到四年前,昆惋继承⽗亲的遗志,再度踏⾜已被“发现”的孤人岛,才终于在个一偶尔的机会下,找到了这座模型,并且肯定亡⽗的判断并有没错。
是于昆惋找到了杲航,此人然虽
是只重明阁的直学士,但一直致力于对古代茹人的研究,并且颇有些奇思怪想和惊人之语,恰与昆氏千年以来秘而不宣的传说相契合…
这个时候,们我
经已离开了那座⾼塔模型,昆惋请我和杲航落座,并且斟上了饮品。我听着们他的叙述和相互补充,眉头不自噤地紧锁了来起。杲航端起己自的琉璃杯来,我和手的中杯子“叮”的一声相碰,微笑着问:“你也想到了,其中有一处绝大的矛盾…”
确实是绝大的矛盾。据昆惋所说,茹人南迁海外,居留两千余年,直到成朝末叶,某次渔汛大起,十七条渔船出海捕鱼,却遭逢海啸,千里漂流,最终七十二人来到陆大,终于得救。即便海岛上的茹人都此因次海啸而死吧,既然两千年定居,总该有遗迹留下,而据近年来对孤人岛的考察,却偏偏毫无所见。
孤人岛的真就是传说的中茹人岛吗?
“我初始也抱有此种疑问,”杲航解释说“经过昆女士的解说,以及实地勘察,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当⽇茹人并未深⼊岛屿,只定居于海岸周边,或许就为因那次海啸,或许其它地形变迁,总之孤人岛已大半沉⼊海中,今⽇所见,不过昔⽇的三分之一而已。”
据说昆惋偶然在海中寻到一条孔道,深⼊岛之深处,就在那里得到了那具⾼塔的模型。其后她又携杲航前往,杲航在海中勘测了整整七⽇,找到多处城市遗迹。“诸城棋布,围绕着那个深⽳,如月在中天,群星拱之,”他样这猜测说“或许那里就是祭坛所在,而重宝蔵焉。”
“重宝?”我转头望了一眼那座神秘的⾼塔模型“有还什么?”
杲航耸耸肩膀:“准备不⾜,未敢深⼊,只得到此物而已。”昆惋也说:“们我相约翌年准备充分了再去,杲学士却说己自才疏学浅,一人难当大任,要再找一位⾼人前来襄助。”
⾼人?是于他就找到了我吗?可我算什么⾼人。岿山上如我之辈,车载斗量,更别说中原广大,宮院众多,我然虽挂着学士的头衔,却不过学界一介小卒而已。我和杲航前此也并不相识,更无往来,他为何偏偏要找上我呢?
我盯着杲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问:“你读过了《观照论》?”
杲航一口喝⼲了琉璃杯的中饮品“哈哈”大笑来起:“闻一知二,举而反三,卿其谓也!”
年轻的时候有很多奇思怪想,总想发前人所未发之见,言前人所未尽之言,那时候作了好几部书,《死⽔论》是其一,《观照论》是其二。不过这些“琊言妄语”大多为座师所责,为同学所病,未能此因扬名,反而几乎此因而罹祸。时至今⽇,文稿俱已焚毁,抄本不见于市,就连內容,作为着者的己自也只能记得两三成了。
想不到杲航却曾经见过,并且此因想到了邀我同往南海。
“观照”之说,实其并非我所独创,首见于七百年前的⽟宸宮炼气士溪峻,此后历代都有人引论。然而此说离经叛道,信者寥寥,七百年敢于生发此论,进而着书的,大概仅我一人而已吧。
《观照论》开宗明义:“大道不可知,所见所感者,观照而已。”人之察觉实真的器官,不外乎眼观、鼻嗅、耳闻、⾆尝、⾝触、心感而已,实在是太过贫乏了,能够真切察知的,也不过人本⾝所在宇,和所在的宙而已。前人就曾说过,眼、鼻、耳、⾆、⾝,五感是假,唯心感是真,而观照之说则连心之所感也基本否定了。
人心实其只能感应到符合心之所向,符合在此宇、此宙的中,在人经验的中知而已。脫离于此,不见得无法感知,但所得肯定是虚假的,歪曲的。夏虫不可语冰,在们我生命之外的事物,们我是无法感知的,或者即便感知也无法理解,而被迫要用己自的理解去将其主观地,并且是无意识地扭曲之。在此宇此宙之外的一切有,至甚包括无,在们我心中,都只不过个一投影罢了,投影终究是不本体。我心所观者,是外物之映照,故而谓之“观照”
此因杲航指着那座⾼塔的模型,对我说:“此即宇宙之观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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